积雪分层测温
工作中的张丽霞
科考队伍在途中留念(左三闫雪、左六张丽霞,右五黄法融、右六李倩)
◆ “雪对普通人来说是浪漫的词汇,但对我们来说,雪会讲故事,里面有很多我们需要的科学数据,通过分析、挖掘这些数据能够造福当地。”
◆ “我们是会行走的冰雕。每天下来鞋袜湿了又干,干了又湿,都忘了这样的场景在整个调查中重复了多少次,但是大家没有一句抱怨,没有一个人在中途脱队。”
◆“最辛苦的是爬陡坡测量积雪和调查小样方。调查小样方靠两条腿走遍500m×500m的正方形,需取样80个点,雪地行走阻力大,异常耗费体力。女队员往往刚开始时瑟瑟发抖,结束时汗流浃背、双脚麻木无知觉。这样的工作量其实是积雪调查的基本功,大家都尽全力完成。”
◆ “在野外作业最大的困难就是上卫生间,为了减少上卫生间的次数,女队员都不敢在路上多喝水。一天下来,回到驻地就发现姑娘们的嘴唇上起了一层层的干皮。”
◆ “在冰天雪地中啃着冻成冰的榨菜就馕也很快乐,爬山时手脚并用的爬行被我们戏称为开启四驱模式,下山时又两翼生风,制造人为小雪崩的畅快都会让自己很满足。”
◆ “我们走过的地方都是别人鲜少来过的地方,追过零下38度的夕阳,欣赏过清晨雪地上的冰花,体验过冰封的赛里木湖,邂逅过在寂静雪原上游泳的天鹅,这些美景是要亲身到自然中才能够体会到。”
■ 中国妇女报·中国女网
记者 王江平
1月18日,在天山中段新疆昭苏县,海拔2000多米,一支科研队伍正在紧张作业,暴露在空气中的双针温度计显示-38.4℃,热红外成像仪温度显示-42℃!积雪调查人员遇到行程中最冷的一天。积雪被科研人员切出整齐的剖面,他们一字排开,或爬或蹲,正在有条不紊地用仪器测量着。一个个裹得严实的女生,站在茫茫雪原上,采集并记录着这些变化的数字。
采访中,领队郝建盛博士告诉中国妇女报·中国女网记者,这9名平均年龄不到30岁的科研人员,来自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李兰海研究员团队。作为全国积雪特性调查的六支队伍之一,他们将在整个冷季3次环绕新疆境内天山,每次历时10余天跨越5000公里,采集积雪特征数据。今年,已是第二年。
从1月9日起,他们科考队一行9人就在为新疆天山积雪做“体检”。哪里有雪,他们就追到哪里,是一群“追雪人”,其中博士黄法融,博士生李倩,硕士生张丽霞、闫雪,被科研队誉为天山追雪万里“四朵金花”。
黄法融:500米乘500米样方测量是基本功
“雪对普通人来说是浪漫的词汇,但对我们来说,雪会讲故事,里面有很多我们需要的科学数据,通过分析、挖掘这些数据能够造福当地。”团队中的黄法融博士告诉记者,他们采集积雪数据具有重要意义。
黄法融2016年从中科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博士毕业来到新疆工作,开始从事积雪研究。她分别于2018年初和今年初,参加了两次积雪调查。积雪调查从乌鲁木齐周边开始,经石河子市、精河县、伊宁市到巴音布鲁克草原,最后回到乌鲁木齐,每次行程5000多公里,一路翻山越岭,遍历天山中段。
工作中认真、严谨的黄法融告诉记者,新疆的雪有自己的特点和密码,这里的积雪深霜发育、含水率低,与云南,东北等地的雪不一样。这些不同是通过测量积雪湿度、晶体类型等区分出来的。科研团队追雪5000公里,旨在为新疆当地政府和决策层提供水资源管理、灾害预警等基础数据和科学依据。比如,积雪调查及雪崩灾害研究可为g218沿线雪崩发生提供预警工具,减少灾害损失等。
黄法融说,野外积雪调查工作异常艰苦,积雪期气温低,经历严寒天气是家常便饭。在实际工作中,雪浸鞋子、衣裤结冻、风霜打脸经常发生。冻习惯了,有时候零下二十八九度而不觉得冷。最辛苦的是爬陡坡测量积雪和调查小样方。调查小样方靠两条腿走遍500m×500m的正方形,需取样80个点,雪地行走阻力大,异常耗费体力。女队员往往刚开始时瑟瑟发抖,结束时汗流浃背、双脚麻木无知觉。这样的工作量其实是积雪调查的基本功,大家都尽全力完成。
野外积雪调查虽然艰辛,却也充满乐趣。黄法融告诉记者,在冰天雪地中空气真好,大地、天空是那样干净通透,人更加豁达、开朗,心胸更加开阔。积雪调查除了获得积雪密码,可为科学研究提供灵感外,大家的团队合作精神也如积雪压实为冰川般得到夯实。
张丽霞:为积雪科普馆准备着
“我的性格活泼开朗一些,是队里的开心果。除了负责积雪测量数据的记录整理和处理外,我还有个更重要的任务在推进中。按照中科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研究员李兰海老师的要求,我在忙着为积雪科普馆做各种前期准备,未来新疆会有一个汇集教育与科普等功能于一身的积雪科普馆呢,我在时刻准备着。”从中学转行读研过来的张丽霞对记者说。
张丽霞告诉记者,他们用双针温度计、热红外成像仪、方形密度盒、雪特性分析仪等对积雪的“身高”“体重”“体温”“样貌”进行全方位体检,每次野外作业都要耗时1个小时以上。
空气仿佛已被冻得凝结。每次测量结束,坐回随行车辆,雪套、鞋子、袜子,又会被习惯性地粘到一起,他们只好静候冰化,眼睁睁看着“三件套”湿得滴水,25公里后,他们将面对下一个作业点。
张丽霞告诉记者,在野外作业最大的困难就是上卫生间,为了减少上卫生间的次数,女队员都不敢在路上多喝水。一天下来,回到驻地就发现姑娘们的嘴唇上起了一层层的干皮,加上零下30℃的低温,手和脸会针扎一样地疼,有的队员因为偶尔偷懒不戴眼镜,会因为雪盲初期症状眼睛也疼。
“此次考察中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昭苏那几天,外面的气温零下38.4℃,平均雪深都在40cm,挖出一个个完整整齐的剖面,每隔5cm测量一次,大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自的工作,等测完54cm厚的积雪层时,大家的手脚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,能看到的是大家结了层层白霜的眉毛和睫毛,还有帽子外面的层层霜花,大家互看一眼,戏称一句‘我们是会行走的冰雕。’每天下来鞋袜湿了又干,干了又湿,都忘了这样的场景在整个调查中重复了多少次,但是大家没有一句抱怨,没有一个人在中途脱队。”张丽霞向记者娓娓道来她参与积雪研究的过程。
而张丽霞在测量时冻住的睫毛,成了大家私下的“玩笑”。“大家开心就好了,其实冻住眼睫毛的可不止我一个呢。”张丽霞笑着向记者揭秘。
李倩:我们在一线采集数据工作马虎不得
“李兰海老师告诉过我们,天山是中亚地区的主要水塔,积雪是天山地区河流补给的主要来源,摸清天山地区积雪特性,对认识中亚及新疆地区的水资源有重要意义,可为新疆水资源利用、气候变化评价、灾害预警提供参考。积雪虽然寿命短暂,却是新疆水资源的‘生命线’所以,我们在一线采集数据工作马虎不得。”即将博士毕业的队员李倩向记者介绍项目情况。
李倩告诉记者,未来,李兰海老师的团队还希望将积雪研究拓展到中亚国家,了解整个天山积雪情况,为长期困扰天山周边地区的雪崩、融雪性洪水等灾害提供预警方案。
“低温与难行的长路是团队的大‘麻烦’,因为常常需要驶入积雪覆盖难辨道路的无人区。随行的司机已经将每个测量点熟记于心,但即便这样,还是难逃陷车的‘命运’。雪崩与风吹雪路段也在考验着驾驶技术。苦乐总是这样相伴我们的生活和工作中,比如,在冰天雪地中啃着冻成冰的榨菜就馕也很快乐,爬山时手脚并用的爬行被我们戏称为开启四驱模式,下山时又两翼生风,制造人为小雪崩的畅快都会让自己很满足。”
李倩说,她最崇拜的就是事业有成的女性,比如获得诺贝尔奖的屠呦呦、国家乒乓球运动员张怡宁,“从这些女性身上,能看到闪闪发光的东西。做自己喜欢的工作,女性可以成为她们想成为的一切,我也想像她们一样,在本专业中发挥自己的光和热。”
“我们走过的地方都是别人鲜少来过的地方,追过零下38度的夕阳,欣赏过清晨雪地上的冰花,体验过冰封的赛里木湖,邂逅过在寂静雪原上游泳的天鹅,这些美景是要亲身到自然中才能够体会到,事后说起来时,仿佛每个细胞都能被点燃。研究雪是有意思的一件事,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。”
闫雪:要学习的还很多
闫雪今年23岁,是李兰海老师课题组一名生态学研二的学生,从北京修完课程后回到所里正式加入团队只有半年的时间,用闫雪自己的话说,算是课题组“小白”一枚。
闫雪告诉记者,她硕士第一年在中国科学院大学上课的时候,老师们就跟她讲学地理学、生态学的学生还是要多去野外,这样才会对学科研究有更直观深入的感受。能够跟着李兰海老师的团队进行天山积雪调查,她心里充满了激动和好奇。
第一天进山,沿着山路穿行测点,路滑且险,看到时不时被困在路上甚至侧翻的大卡车,闫雪心里紧张得七上八下,加之那天干活到很晚,天气也阴了下来,闫雪真的突然就特别想时间过得快一点,赶紧结束这样的日子。
但是这样的心情随着之后天气的好转而改变,阳光下壮阔的雪山、还未完全结冰潺潺流动的小河、雪地上一串串小动物的脚印、盖着一层薄薄的雪的松树、天蓝色的赛里木湖、清澈见底的巩乃斯河以及偶遇的天鹅和北山羊,都让她觉得自然界这么真实、美好。
闫雪工作中认真仔细的态度也让队里的师哥师姐赞许有加,“小白”含金量陡增。
闫雪说,在野外测量掉到暗坑里被摔是常有的事,“其实摔倒的时候并不疼,我们都会哈哈一笑继续前行”。整个野外调查中,最让她难受的是鞋子里进雪湿透的时候,脚很快会没了知觉。
闫雪告诉记者,她两次进山,第一趟主要是做数据录入,并学习如何观测积雪密度、测雪层温度等。第二趟,张丽霞接过数据录入工作,她则开始测密度。张丽霞怕她冷,特意把自己更厚一点的户外手套拿给她用,她特别感动。第二趟出差前,师姐李倩就已经是重感冒,后来还并发了牙疼等症状,和师兄一起协作测温度时,需要她在最短时间内用铲子刨出一个雪层剖面,这其实是一个非常费力的活儿,但李倩师姐也都坚持下来了,每晚回到宾馆后还要处理自己的数据,但她也毫无怨言,认真努力。
“在这样一个团队里,我觉得很温暖,要学习的还很多。”
1月28日,高强度的科考结束,队员纷纷返回乌鲁木齐,不少队员买好了回家的车票,而他们归途的行李箱中,除了日常的衣物,还有那些被整齐记录的数据等待着分析与研究。